张颂文:明天会好的

2024-02-26 18:53

 新一写在前面:作为一个职场博主,在学习标杆人物时,我喜欢琢磨他们发迹之前的经历、选择和思考。相比站在巅峰,成长早期更代表一个人的底色。且最好是本人亲口讲述,免去第三方的演绎,内容更加可信。

最近,张颂文这个名字不断闯入我的视野,直到再也无法忽视。碎片化的阅读拼凑出一个励志轮廓,但我没有心思认真了解其人其事,直到无意间刷到张颂文在2021年《人物》杂志活动上的主题演讲《时间的力量》,才真正被击中,特别是那句“将事业规划到死的那天,就没什么可着急的。”
张颂文是谁?如果你还不知道他,可以先看看《人物》的描述:
“他是一个被现实翻来覆去摔打的人。做过挂历、在大排档刷过碗、安装过空调、洗过瓶子。24岁他考入北影,决定投身于‘做电影’。可是一切还是那么艰难:曾经跑了300多个剧组,没获得一个角色。但花大把时间钻研一个角色,仍是他的乐趣。在娄烨导演的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他终于从默默无闻闯入流量的世界。”
如今,张颂文借由电视剧《狂飙》真正跻身一线明星演员。
以下是张颂文《时间的力量》演讲全文。如果你觉得日子很难,细细品读,肯定会带给你力量。
口 述:张颂文 知名演员
来 源:《人物》、新一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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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出道之前,风雨不改
大家好,我是演员张颂文,也是一名表演指导。今天我来得比较早,刚才我在后台的时候,有一群家长围着我聊天。
她们说:张老师,我的孩子也希望像你一样长大后当演员,现在可以开始培养了吗?
我说:你的孩子多大?
有个家长说4岁,有个家长说6岁,还有个家长说:我的孩子年龄可能偏大了,现在学不了。
我说:多大?
她说:11岁。
很抱歉,我比他们都晚。我是24岁那年才决定要走表演这条路,才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我记得我考上北京电影学院之后,我是我们那一届全年级年龄最大的。等我开学以后,发现我是全校学生当中年纪最大的。所以在学校里面,有很多同学见到我都说老师好。然后我说你们好(浓重的广东口音)。
表演有两个工具,一个是演员的台词,另外一个是他的肢体。
对我来说,在电影学院最大的障碍就是台词。我当时的普通话有多糟糕呢?我是70后,70后在广东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会用方言授课,后来才普及普通话。所以我学普通话的时间比较晚,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说普通话。
所以在电影学院,我最尴尬的几件事情:
第一个是在食堂买饭。排队的时候,后面的人说快点快点,食堂阿姨问买哪个?(带着广东口音说)鱼香茄子……下一位!确实很难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最麻烦的是什么呢?要把广东的词汇变成普通话。举个例子,广东话说改锥、螺丝刀叫“螺丝批”。开学第一天,我们学生要去借工具劳动,我就负责借工具。
我跟我们的办公室主任说:老师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螺丝批”?
老师说:什么?没明白。
我边比划边说:这里有个螺丝,这里有一个东西这样转啊……这叫什么?
老师:改锥。
我:应该不是。
老师: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就是“螺丝批”啊。
那老师拉开抽屉说:你选一个。
我:是这个。
老师:这不就改锥嘛!
在电影学院大家都在修炼演技的时候,我做的工作非常幼稚,每天就在电影学院球场,站一个角落——因为你不能站在人多的地方,说“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当时有个师姐,每次练声,她就在我旁边。我们俩风雨不改。
有天她说:你练了一个月特别认真。
我:是,很麻烦。
她:其实是没有变化的。
这个师姐,我上个月见到她是在一个电影节。
我:你还记得操场(练声)吗?
她:当然,颂文,我们俩风雨不改。
这个演员叫海清。
我的老师对我提了一个很残酷的要求:别人学习表演,你暂且放一放,四个月之内普通话考等级,过不了你自动退学。
所以我在电影学院头一年,试读期有点残酷,别人是一年的试读期,我是半年。那半年我用尽了各种办法来练我的普通话,包括拿石头含在舌头里面。因为他们说广东人口条不行,不会卷舌。所以我就这样含着石头说话,上哪儿都这样。
只要你付出时间,一定会有收获。我在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时候,我是全届专业第一毕业的。所以我的同学、老师对我寄予很大的厚望:你是我们的专业第一,你的未来一定一片光明。
02
三年都没人找我
我总想: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离开学校以后,毕业就失业。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中国的演员群体将近有30万人。我就是其中一个不能再普通的演员。
我们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你要背个包,里面装满照片,照片后面写上你的名字、年龄、身高、体重、毕业院校、作品,然后去敲开每个剧组的门把资料放下。不管你有多远,你见他那刻可能只有10秒钟左右。“老师我过来见组。”“你把资料放下,可以了。”
我在第一年,刚开始见了五六个剧组,都没有录用我。
我的老师告诉我说:数量不够,时间不够。
我说:好。
只要有剧组,我就去跑。第一年我见了360个剧组。你们可能会说每天一个,不需要的。北京见组,集中在几个宾馆里面,大大小小的剧组可能将近有五六十个。你可以在同一天见完,也可以分批去。
也就是说,毕业第一年当演员,我被拒绝了300多次。
去年我回老家参加同学聚会,有一个同班同学说,去年待业找工作特别伤自尊。我问为什么。他说我面试了3次都被否定了。我说欢迎你来当演员吧。
我第一年就被否定了360多次。第二年我自尊心有点受不了,稍微缩减了一下,280个剧组,还是全军覆没,零。
第三年200个左右。三年间我大概见了七八百个剧组,被七八百批剧组否定了我。
三年,北京的生活很难。北影附近菜市场,很多阿姨都认识我,说我有个特点,“你是晚上7点半买菜的人”。为什么?晚上7点半他们要收摊了,所有的菜都是论堆卖的。
这三年,细节不多说了。如果你问我怎么扛下来的,很简单,因为你热爱它嘛。热爱一件事情,可能别人看你很苦,但是本人是不觉得苦的,而且觉得乐在其中。
当时有一句这样的话不停地鼓励我,今天分享这句话有点显得没有水平,但我还是想分享给你听。觉得很难的时候,你就对自己说一句“明天就会好的”。这句话鼓励了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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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再小的角色,都是我的机会
三年之后,我开始接了一些小角色,很小很小的角色。角色再小,我都觉得是一次机会。
当然,有时候我可能放大了机会,也会给我造成一些困扰。
我第一次拍戏,在北京郊外。
导演说:你的戏全部跟主演在一起。
我很开心,去了以后发现,男女一号坐在前面吃饭,我们六七个人坐在后面桌子。
我说:我们演什么?
他说:你吃饭就行了,别管。
现在才知道,那是群众演员嘛。30块钱一天的群众。我一直不敢回到母校讲这段经历,我很担心母校的老师会批评我,你一个学表演的人怎么去当群演?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群演吗?因为如果我不当,我就连当演员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会跳过我。
所以,当了一次群众,我告诉自己我当演员了。
那次当群众下场非常惨淡,因为我问话太多。
我问:这角色叫什么名字?
他说:没有名字。
“他做什么工作的?”
“没有工作。”
“多大年纪?”
“就你这个年纪。”
“他什么人物性格?”
“你吃饭就行了,好吗?”
“他父母是什么教育……”
“你不拍就走吧!”
后来再多问几句,导演就说让那个人离开吧。
但我还是要这样,为什么?因为我学到的专业告诉我,没有小演员,只有小角色。所以再小的角色,对我来说都是机会。
我就用这个方法,不管在镜头外50米、100米,我都会想清楚这个角色怎么来的,他去做什么,他怎么去做。很像我们今天讲的“保安三问”——找谁?干什么的?上哪儿去?
然后我会想,这个角色穿什么衣服,心情如何,他的工作是什么,他的家庭、爱情,他看过什么书。只要你认真揣摩,你的角色就会变得越来越丰满,变成一个真实的人。
这样一点点的小角色帮我争取到了,后面十年,我开始演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角色,我演过太监、医生、警察、公务员、罪犯,它丰满了我的十几年的演艺生涯。
我特别感谢两个导演,一个叫刘伟强导演,一个叫娄烨导演。这两个导演第二次用我的时候就说,“我在拍你的时候,不觉得你怎么样,因为你(离镜头)太远了。但是我在后期剪接的时候,发现不管再远,你都在自己建设这个角色。所以我想跟你合作,你应该会对角色负责。所以才迎来了2016年,娄烨把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给了我,叫《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为了这个戏,我去体验了一个月的生活,我增肥增了30斤重,然后把额头前面的头发拔了,我觉得更像这个人物的状态。这让一小部分观众看见了我。
04
将事业规划到死的那一天,
就没什么可着急的。
这个时间有点久远。很有意思的是,你做什么,是会被记录下来的,尤其是我们做演员这个行业。
我想回答刚才问我的几位母亲,什么时候开始追求你的梦想视为时间节点呢?在我看来,没有这个时间段落。因为我是24岁才从事这个行业。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们,我把这个事业规划到了我死那天,既然这样,那我着什么急呢?
希望以后有机会,诸位能看见我继续呈现一些更好的角色给你。
我是演员张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