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刺猬的隐喻

 

如果你接触过查理·芒格的格栅理论，就会发现芒格真的很像一只狐狸，因为他知道太多的“小”事。

 

为什么我会这么讲呢？这就要说到著名的“狐狸与刺猬”的隐喻。古希腊有个诗人叫阿基洛科斯，他曾写过一首诗，前半段灰飞烟灭在了历史的尘埃里，传世未绝的后半段如果比较准确地直译过来就是：狐狸多知，而刺猬有一大知。

 

诗人想表达的意思是，狐狸狡猾，有很多诡计来吃掉刺猬；但刺猬只需要一招就可以保护自己——将柔软的身体蜷缩在坚硬而多刺的壳里。

 

但如果不加任何先入为主的偏见与主观判断，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隐喻。一位我非常心仪的思想家——以赛亚·伯林，就从寓言故事里跳脱出来，他说，刺猬与狐狸其实可以代表两种人，两种处世哲学，狐狸是百科全书式的，知晓很多事，甚至经常“彼此矛盾”，而刺猬则寻求万事皆一以贯之。他们用不同的方式来理解这个世界，并且将其理解运化到他们的决策程序之中。

 

所谓的刺猬，是一个拿着锤子看什么都像钉子的人，他将其所有生命重量，置于一个信念的支点之上，归于一个庞大的、中心化的系统，并坚信不疑，固若金汤；而相比而言，狐狸知晓很多道理，即便这些道理彼此矛盾，其内心也可以泰然处之，因为狐狸对他所知道的“小”事也时刻保持着合理的怀疑。狐狸反对坚信不疑某个特定的教条、原则，比如刺猬知道的某件大事。

 

狐狸多知，不囿于大系统和大主义；而刺猬一招鲜吃遍天，执着、不疑、不善变通。在投资上，有些投资人是刺猬型投资人，比如有的人只擅长景气度投资，用高估值去买成长型企业，但在低成长的大环境里可能就失灵了。而狐狸型投资人往往各方面知识涉猎颇广，善于触类旁通，博采众长，不断学习进化。就像芒格一样，用一块又一块板子，一个又一个桩子，一枚又一枚钉子，一点一点地去搭建“思维模型的格栅”，在联结主义的思维训练下，构建出一个盛大的精神世界。

 

你可以像狐狸一样，通晓各种学问和小事，你可以积累通识智慧，懂一点经济学，懂一点心理学，懂一点物理、生物、数学，甚至懂一点文学和诗歌。芒格的多知，与其教育背景与职业履历相关，他有着多学科的背景，再加上他的行伍戎马、律师生涯，以及几十年的市场历练。

 

我在这里打了一个狐狸与刺猬的类比，因为使用类比其实非常重要。如《查理·芒格的智慧》书中所言，创新思维有两个重要的步骤：第一步，我们要通过多学科的学习获得知识的基本框架；第二步，我们要了解如何使用类比及其作用。思维模型的格栅就是一个类比。

 

什么是思维模型的格栅

 

要知道，知识只能比作颜料而非匠作，在接触了五花八门的海量知识之后，你有可能成为芒格，但更有可能你虽然博古知今但只能纸上谈兵——如果你的知识涉猎够广泛，但缺乏归纳合璧，表达出来就容易变成夸夸其谈。为避免出现这种情况，芒格特别强调要从知识中抽离出一些最精华的模型，学习掌握并融会贯通，形成一种“思维模型的网格”，芒格将其称为“思维格栅”，这是芒格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一课。

 

“模型”二字很容易令人望而却步，它们看似是只有理工科学霸才能掌握的高科技。实际上，人们常说的“模型”可能是很简单的，比如鼎鼎大名的资产定价模型只是一个公式，里面的变量其实非常少。那么什么是模型？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任何能够帮助你更好地理解现实世界的人造框架，都是模型，模型是我们思考和理解世界的工具。

 

生活中有很多常用的模型——比如奥卡姆剃刀（逻辑学）、格雷欣法则（经济学）、泊松分布（统计与概率学）、确认偏误（心理学）、邓巴数字（人类学）、帕累托定律（经济学）、机会成本（经济学）、现金流折现模型（金融学），这些都是无比实用的思维框架。芒格说：首先你要去学习关键学科中的模型，然后将它们放入你的思维网格中，并确保在你的余生里可以对这个网格调用自如。在你的头脑中有很多模型，你应该把你的经验，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获得的，分类安置在你的思维网格（即思维格栅）中。

 

为什么我们需要思维格栅模型？因为如果你只有一个模型，用多了就容易产生路径依赖，导致你可能会扭曲现实来满足模型，而不是更换模型来满足现实。正如芒格所言：“如果你手里只有一把锤子，那你看谁都是钉子。”

 

比如对于一个经济学的学生来说，经典的需求曲线表明商品价格越高需求越低。他拿着这把锤子去敲经济学问题的钉子，很多时候是得心应手的；但碰到某些现实问题，如为什么奢侈品能卖到荒谬的价格而需求居然还越来越大，他就要错乱。此时你就需要心理学或者人类行为学的一些解释，比如这些商品可能是韦伯伦商品，其需求随价格升高而升高，它们不仅有浅层次的效用，更深层次地与心理学、社会学有关。

 

我再举个自己的例子来说说单一模型的局限。我不敢说自己是价值投资者，但我赞同价值投资理念。我认为格雷厄姆式的“价值投资”其实就是一个思维模型，简而言之它包括四点：

 

1. 以研究企业的视角来研究股票。

 

2. 在内在价值的巨大折扣上建立安全边际。

 

3. 在市场低迷时买入，在市场狂热时卖出。

 

4. 保持理性。

 

价值投资理念就像是一把正确的锤子，我拿着这把锤子放眼望去，看见世界上有好多钉子，它们看起来很有价值，但实际情况根本不如我所愿。

 

比如在一些中概股私有化公司的投资中，虽然我最后获利了，但是与我的预期相差甚远，可以说是失败的投资。当我挥动价值投资这把锤子的时候，我认为这些愿意以远高于市场价格私有化自己的公司是有价值的钉子。我曾以为在价值投资这个模型里最难的部分是“确定内在价值”，在中概股私有化公司投资的案例中这个难题似乎如此简单明了，于是我义无反顾地像格雷厄姆那样进行了价值投资。但最后，我没有失算于计算内在价值，而是失算于建立安全边际。

 

安全边际要解决的问题其实是风险控制，而风险控制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不要与虎谋皮，用芒格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远离有问题的人”。资产价格数字上的折扣固然诱人，但不考虑更广义的安全边际，再大的折扣也是陷阱。所以即使价值投资是如此正确的一把锤子，你也不能只有这一把锤子。

 

现代教育的逻辑是在专才化之前先要通才化，现代大学的教育目标也不是培养学生仅掌握一技之长，而是培养他们掌握受益终生的能力。芒格认为投资也是如此，投资不是某种单一的特殊技能，投资的核心是决策——投或不投，做多或做空，投多少以及何时投。而决策能力需要思维格栅，需要你像机器猫一样有个袋子，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思维模型，因为任何单一模型再完美，都会有自己的局限性。当然，肯定有一些模型比另一些模型更好用。在所有的模型中，芒格本人最爱其中两个，一个是“机会成本”，另一个是“激励机制”，他认为通过这两个模型可以参悟许多事。融贯更多的知识，参悟更多的事理，你才有可能成为一个长期成功的投资者。

 

阅读本书的意义

 

《查理·芒格的智慧》这本书的意义，就是引领你建立自己的思维格栅，走上长期成功之路。金融投资市场与物理学、心理学、生物学、社会学、人类学等的结合点，就是本书之于投资实战的意义。书中通过每一个学科来拆解市场，宛似拆解一只钟表，以钟表的机芯、齿轮来理解整个机器。举例来说，这本书屡次谈到达尔文的进化论，指出自然从不飞跃，只是渐进演变，适者生存。这是一个强大的理论，将其引申到金融市场，我们会发现并不是最聪明的人赚最多的钱，智商并不决定投资者是否能投资成功，不然你会看到顶级数学家、物理学家成为福布斯榜上的富豪，这显然与事实不符。市场往往淘汰试图与其比武的人，而留下能够与其共舞的人。投资是一个渐进的游戏，某个投资者可能有一个时期突飞猛进（比如在一个意料之外的大牛市里满仓了股票），但其长期收益还是会被拉成一个平均数字（前提是他不胡乱操作），正如某个人可能会活到120岁，但一群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七八十岁一样。当然，进化论以千万年作为时间丈量的尺度，投资不可能那么岁月悠长，但是可以降低到十年的尺度来考量。不管怎样，如果投资者抱着只争朝夕的思维去投资，注定会沦为零和游戏中的失败者。

 

学习芒格的格栅思维，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要毫无保留地承认世界的复杂性。我认为在金融市场中有两个术语是常思常新的：一是复杂性，市场的复杂往往很难进行单一归因；二是行为金融，承认人性是非理性的，以及市场不是一台机器。市场是复杂的、非理性的，同时也是人类情绪的产物。但复杂也是一件好事，复杂系统的解决方案往往来自于个体输入的多样性，这种多样性形成的复合知识群，使复杂系统往往更加坚固，不易于被摧毁，有些时候甚至不可能被摧毁。

 

因为金融世界的复杂性，所以投资者不可能仅凭一门学科或技能就在市场上游刃有余。复杂的世界需要通才，需要通识智慧，这本书将涉及金融投资、经济行为的庞杂知识汇总起来，让读者可以快速建立芒格式思维格栅的框架，并按照书中的多学科知识脉络指引，走进芒格投资哲学的大门。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风险提示：本文所提到的观点仅代表个人的意见，所涉及标的不作推荐，据此买卖，风险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