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18年“婚姻调查员”,他发现一方出轨时,离婚的并不多

2021-09-30 16:59

 随身一个黑色旅行包,里面全部 “查案”家当,两台dv机、一支录音笔、一台gopro相机和一台osmo拍摄仪,暗访、偷拍、观察……

 
 
▲戴朋俊“查案”的家当
这是戴朋俊工作的常态,相较于别人口中的“私家侦探”,他更喜欢把自己的这个行当称之为 “婚姻调查员”,主要帮助夫妻、情侣“解决”各类感情问题。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行当,客户群究竟是哪些人?偷拍、跟踪获得的证据又是否具备法律效力呢?
 
▲视频:一名“婚姻调查员”的18年
 
从一辆出租车戳穿富二代男友
 
“看我的东西,就知道我做的事都是合法的,我们只在公共场所拍画面,我愿意面对媒体就是敢来接受大家的监督。” 戴朋俊说。
 
 
▲戴朋俊开车去“查案”
2019年的一天,戴朋俊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的委托人小李希望戴朋俊可以帮她找到“失踪”的男友,这是戴朋俊“主营业务”中的其中一项:寻人,准确地说是和情感纠葛有关的寻人。
 
小李是戴朋俊从业以来接触过的最年轻的委托人,刚刚20岁出头,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富二代,跟男朋友交往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自己父母也和男友见过面,但在此之后,男友却一直避而不见。
 
我问小姑娘,是被男友诈骗了吗?小姑娘说不是,她就是希望再见一面男友,求个‘明白’。”
 
戴朋俊说,一般这种没有结婚的情侣关系,他是不碰的,没有结婚证作为支撑,法律和道德上难免有点站不住,但这个委托人的请求非常真切,也没有过激行为,只是希望找到这个男友而已,几次沟通下来,戴朋俊决定接下这个单子,他许诺小李5~7天内就能给出个说法。
 
这倒不是我们第一次做寻人,也有一些客户会找我们做婚前调查,调查配偶的背景,这种客户我们一般都会严格筛选,一旦发现是有恶意的,我就会拒绝。”
 
接着就是寻人,到达委托人所说的目标城市后,戴朋俊和同事以宾馆为家,奔波于委托人提到过的各种地点,和保安“套瓷”(指“拉近乎”)、和店员“搭讪”是他们的基本功。
 
除了捞“活鱼”,对委托人提供的聊天记录、照片、文件也需要认真的“分析解码”。最终,戴朋俊在一段小视频里发现了线索,“从视频里晃过的出租车开始着手,后面又把视频里面出现的建筑物定格放大,最后锁定了他男友的身份。”
 
原先自称是“富二代”、拥有顶级豪车的男友,结果竟是县城里的“拆二代”,避而不见或许是因为无法圆谎,只能选择“人间蒸发”。
 
“只能说感情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爱情是真的,别的东西可能又是假的。”戴朋俊感叹道。
 
在2012年之前,找到戴朋俊的,还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可是这几年,戴朋俊的委托人越来越向低龄化发展,二三十岁的委托人也变得屡见不鲜。
 
难道说,年轻人对于婚姻的信任程度比老一辈更低了吗?
 
戴朋俊却并不这样看。“不管哪个年纪、哪个年代,也不管有没有我们这个职业,都会有感情纠葛的事情。” 戴朋俊认为,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更有经济实力了,有了经济实力的人才会找他们,“我觉得这是好事啊,会花钱投资到感情上,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
 
 
▲工作中的戴朋俊
委托人多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真相
 
来找到我的人,很多人心里其实都有数了,十有八九是这样的,只是想确认一下。”
 
戴朋俊说,自己接手的委托人,每一个其实也都跟“福尔摩斯”一样,从生活的点点滴滴就能感受到伴侣的异样,第六感这个东西,有时候准得不能再准。
 
戴朋俊回忆起曾经的一位委托人阿玲。
 
阿玲一直有种怀疑:自己的丈夫背叛了家庭,可不管她怎么质问,丈夫都真诚地予以否认。虽然得到了答案,但阿玲却又不相信,这种怀疑像梦魇一样纠缠着阿玲,成为了她心里的一道梗,把阿玲“逼”出了心理疾病。
 
到了心理医生那边,心理疏导、夫妻关系维护都做了个遍,阿玲却还是怀疑丈夫出轨了。
 
初见阿玲的丈夫,戴朋俊也觉得阿玲可能判断错了,但很快,阿玲的丈夫还是“暴露”了:他和女同事去了酒店,在酒店大堂“蜻蜓点水”般地接了吻,这个画面被躲在暗处的戴朋俊拍了下来:“这个吻更能说明问题,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有一定基础了,关系发展有一段时间了。”
 
多年的怀疑终于找到了答案,阿玲却没有选择离婚。
 
对于阿玲的选择,戴朋俊并不意外,找到他的委托人想要离婚的只是很少一部分,更多的人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真相。
 
“(离不离婚)这的确是一个很难的选择,但我们能做的只是记录真相,真正的选择还得委托人自己来做。”
 
 
▲戴朋俊在工作中
道德上属于拆“小三”帮原配
 
“我和客户是双向选择的,客户选择我,我也会对他们进行筛查。”戴朋俊说,从2003年入行以来,找他咨询、求助的客户将近上万人,但是他实际处理过的委托只有2000多件, 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业务繁忙,另一方面也跟他严格挑选客户有一定关系。
 
每天通过微信、微博或者电话跟我咨询的人都有四五个,好多都是无效咨询,有些事我管不了,也不能管,只有这样,这份工作才能做得长远。”
 
戴朋俊对于自己的业务有两个方面的要求,一是道德上的:拆“小三”,帮原配;二是法律上的:只做守法的事,“这样才能做得长” 。
 
“你们还在婚姻关系中吗?”这是戴朋俊接触委托人初期必问的一个问题。有的时候,他甚至要求委托人给他看结婚证,以确定两人的婚姻关系。
 
戴朋俊也曾经遇到过“第三者”委托他去“拆散”原配夫妻的情况,但都被他拒绝了。
 
这种事绝对不能做。这是我们的底线,也一定要守住这个底线。”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做这一行18年来,戴朋俊一直保持着“未被寻仇、未被辱骂”的良好记录。
 
戴朋俊的另一条底线是不做违法的事。
 
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法律培训,但他是普法节目和法制新闻的忠实读者和观众,凡是涉及到婚姻调查的案子,他都会特别关注。
 
看这些案子,我就能知道犯法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法,以后的工作我就一定会去规避。”
 
在入行之初,他还特地购买了一套《民法总则》和《刑法总则》,没事的时候,他就翻着看,研究研究法律问题。
 
“信息泄露、侵犯隐私是我们这个行业比较容易犯的问题,所以那些让我查电话、查定位的单子我都不碰。”戴朋俊说。
 
 
▲戴朋俊与“客户”在沟通
偷拍获得的证据不具法律效力
 
虽然戴朋俊对于自己的职业非常自信,但所谓的“婚姻调查员”真的是合法合规吗?
 
上海市中联鼎峰律师事务所资深律师余同昊认为,所谓的“婚姻调查员”一部分以公司名义接洽业务,这些公司的经营范围一般是商务咨询、信息咨询,但是婚外情调查这类的调查,理论上是偏出了业务范围,有可能会涉嫌超范围经营。
 
而且,我国规定,对于取证、侦查,只能由依法具有侦查权的机关即法定侦查机关行使,法定侦查机关主要是指公安机关和人民检察院等。
 
“婚姻调查员”去调查住址、工作单位、行经路径等等,其实已经算是变相的一种侦查行为了,现在还有很多的从业者通过买卖信息等不正当方式获取他人隐私,更是已经涉嫌犯法了,此前也有过很多类似的判决案例。
 
余同昊律师还特别提到,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人求助所谓的“婚姻调查员”,但是当面临离婚诉讼时,“婚姻调查员”偷拍、跟踪获得的证据并不具备法律效力,法庭不会采用,所以如果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求助婚姻调查员,需要谨慎考虑。
 
而且,由于这个行业缺乏制度规范,在寻求所谓“婚姻调查员”的帮助时一定要做好甄别,小心上当受骗。